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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驹桥收入下降的日结工们 马驹桥属于哪个区

2023-05-25 20:43:04

马驹桥,北京东南角的一个地块,再往外挪腾就是廊坊,是城市的边缘,也是最偏离大城市想象的地方。

它的背面是亦庄,当地最大的工业区带,京东总部的所在地。这里有一套运作成熟的大厂体系,而马驹桥成了产业链的最尾端。它的正面,是大量的日结工,工作一日一结,拿了钱就走,他们依存于超级大厂中剩下的零碎机会,在分拣、装卸、搬运、保洁的工作中流转。

马驹桥收入下降的日结工们 马驹桥属于哪个区

当人越来越多,马驹桥也成为了日结工的集中地。它不仅是一个地标,甚至已成为一种现象。这里容纳着无数悬浮着的人,身体不在家乡,精神又无法融入这座城市,他们漂流在水面上,只能和马驹桥相互依偎。

然而,一个新变化出现了,当马驹桥日结活的工钱开始下降,某种程度上,依偎变成了焦虑。

中年人陈大富在马驹桥做了好几年中介,每天的工作是走路,顺带挖人。他习惯在马驹桥商业街转悠,眼睛四处瞟,捕捉那些眼里带有迷茫的人。他说,从今年开春以来,马驹桥临时工的日结收入都减少了50到100元不等。

这里的中介竞争激烈,彼此得分垂直领域,陈大富手里的资源大多是安检、保安之类,他举例,如果去年保安的工资还有180元一天,现在只有130元不到。

关于降价的猜测,陈大富也不太清楚,只是他能肯定,疫情放开,尤其是2月新年后,马驹桥的人多了许多,“就是个供需关系,人多了,工钱自然就少了”。

晚上,一个路过的女人和他相熟,他们之间打了声招呼,陈大富问她:“明天的活找到了没?”女人撇撇嘴,意思是还没有,她边走边抱怨:

“问了个邮政分拣,120块,一小时就值10块,谁干?”

马驹桥的时间从早晨4、5点开始,这个点的天空已经是微蓝色,人们从附近的城中村里走出,又分成两批散去。一批是昨晚已经找好工作的人,他们需要坐上最早一班的公交车,另一批人准备在当天找工作,他们要去马驹桥商业街尾的一条十字路口。

中介已经在这里等待。

如果说整个马驹桥日结工的用工市场是一池水,那么现在,水温正在迅速变化。很多人说,马驹桥是一个讲究绝对生存的地方。在体力活主导的马驹桥,用工标准往往很简单——年轻与健康,也很严苛,二者缺一不可。

只是年老无法欺骗,它是时间的忠诚者。在马驹桥,年纪大的工人,或许会成为第一批被淘汰的人。

张勤根今年50多,从河北来,平时一般在马驹桥做快递分拣,但从今年以来,分拣的年龄开始“卡得特别死”,50岁,就是那个临界点。

“你今年多大”,是马驹桥所有中介的第一个问题。熟悉这里的老工人都知道,要学会伪装年龄,如果被问起,就说自己长得显老,一些中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过了。但现在,年龄愈发敏感,有中介要求统一上交身份证,拿到后,还得对着证,再瞧一遍脸上皱纹的密集程度,嘴里不停换算,“1976年,今年47。1974年,49了”。

北京的清晨有风、微冷。早前刚刮了一阵沙尘暴,下雨了,只是落下来的都是泥点。一个上了年纪的工人在角落抱怨,特意来得早,结果找了一圈也没人要。旁边一个男人也郁闷,他倒不是年龄问题,只是手指在上一份工里受伤了,被机器压的,简单裹了层纱布,中介说“这不行,没法干活了”。

张勤根有时候不服气,自己在过去干的活并不少,他在河北老家下过铁矿,还装过爆破的炸药,用生命挣钱是常态。现在家里的铁矿效益不好,但张勤根觉得,他一身的力气,并不比年轻人差,“扛水泥见过吧,年轻人根本干不了”。

100斤一袋的水泥,4袋,400斤,一袋一袋往肩膀上抡,在巨大的冲击下,人的身体只能不断下沉再下沉,直到背脊与地面平行,但只要张勤根咬紧牙口,上六楼不是问题。他说,年轻人受不了,这是一种长年劳作留下的肌肉记忆,“我身上的肉是能吃苦的”,没点经历的人,干一趟至少得躺个十天半月。

但这就是现实的马驹桥,任何言辞在衰老面前,都失去了力量。

和张勤根不同,一些日结工,才刚刚被迫从建筑工地上退下来。“清退令”颁布后,年老的建筑工人不得已下岗,有些人辗转到了马驹桥。

陈有朋六十出头,在商业街旁的一条小过道上卖二手服装,他白天在垃圾桶捡一些衣物和鞋子,清洗干净,到了晚上就在马驹桥摆地摊,二手牛仔裤只要10元一条。他说自己在北京很有些年头了,一直在工地干活,参与过上个世纪80年代末的京石高速公路,还有现在的北京地铁10号线。到了60岁那一年,他又漂流到了马驹桥,花1000块买了辆电动车,每天往返于出租屋和流动摊位之间。好的情况,一天能挣个上百元,有时候30元不到,日子也过得贫苦随意,买包挂面,撒点盐,“没多大能耐,饱肚子就行”。

和陷入老年困境的日结工不同,同样悬浮在马驹桥,年轻人显然更有资本。最明显的一点是,他们的眼里没有任何恐惧。

徐小方和高青青是一对年轻情侣,两人都不超过20岁,他们从山西来。起初他们在网络上找了一份工作,说是去北京房山的一家社区团购做分拣,去了以后,他们才知道这是外包公司,要干活可以,先得每人交390元的押金。

两个年轻人交了钱,买完日用品,才刚工作3天,就听说公司一直在欠薪,徐小方找到主管理论,对方直接以试用期为由,把他们赶出了公司。

出来的那天,他们身上加起来只有两百多元,两人从房山骑共享单车到马驹桥,三十多公里,行李箱轮子在地上摩擦出剧烈的声响,筋疲力尽。

但年轻人依旧觉得,自己不缺工作,他们有大把可支配的时间与自由。到马驹桥已经是深夜,他们和另外两个外地来的男孩决定搭伙,一起开始彼此的闯荡。四个人在马驹桥商业街的面馆囫囵吃了一碗面,互相开着玩笑,徐小方畅想着,所有人要住在一起,在马驹桥租个两室一厅。

现实很快来临,他们凑起来的钱只有一共900元不到。马驹桥再边缘,也是北京的马驹桥,找了几家房子,价格一个月都在1000元以上,还只是单间——毕竟,没有人想在马驹桥过生活,客厅是留给不愁生存的人。

在长长的甬道里,昏暗的光线埋住了成排的出租屋,马驹桥民房里的一条走廊过道,两侧至少能容纳10个人。这里不缺各式各样的房子,长租、短租、大间、小间、普通间,甚至卫生间房。

他们拖着行李行走在马驹桥的大街上,没找到房子,四个人依旧在打趣,他们戏谑路边废弃的核酸亭,只有2平方米大,看起来也没比那些单间小多少。他们把马驹桥当作是成年人生的第一个起点,却丝毫不担心今晚自己会无家可归。

中介陈大富最后捕捉到了一个年轻人,他的眼里有足够多的迷茫。24岁的蒋成不准备在马驹桥待下去,他来这半年,眼见人越来越多,工钱也少。

他有时痛恨自己的懒散。日结工太自由,只要不饿肚子,他做一天就休三天。聊着聊着,蒋成又小声说出了放在心里的自卑,因为个头只有1米68,自己当保安也被东挑西拣,同样的工作时长,他拿到的钱要比别人少。说这句话的时候,他的头埋在膝盖里,背弓成了一只虾米。

蒋成决定跟着陈大富去大兴,做长期保安,月薪3500元。到了夜晚,该出发了,他带上了一个蛇皮袋、一个行李箱、一瓶矿泉水和一块吃剩的饼。这也是他所有的家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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